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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笔楼 > 沸腾的大陆 > 第十一章 噩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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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陆1783年7月,也就是尼古拉斯进入佣兵团的那天,马里奥·威克公爵接到了青年时代的亲密战友谢斯菲尔德的信件,情报总局局长谢斯菲尔德当时并不在卡拉加斯,信件是他的助手连夜送到公爵府上的,在信中谢斯菲尔德向公爵告知了“威克公爵”号失踪的不幸消息,关于搜救的情况也许是为了安慰公爵,谢斯菲尔德写了很长一段话,但是看起来都是废话,从他介绍的情况看,虽然出动了大量的人员和船只,搜救仍然毫无进展,连一块木板也没有找到。除了基本确定“威克公爵”号已经沉没(在相当广阔的范围内都没有发现它的影子),其他的一切都是不确定的,没有人能提供任何可靠的消息,使得整个事件变得异常神秘,在这样一种情况下,任何人都会自然而然的把事情往最坏的方向考虑,连谢斯菲尔德也在信中流露出了悲观的情绪。公爵反复的看了几遍来信,当确信自己已经完全理解了信中的每一个字,就把信放入自己的保险柜,为了避免打扰,他熄灭房间里的灯,然后重新坐在椅子上。

    “我该怎么办?首先是尼古拉斯的安全,他有那条神奇的项链,那是一个脾气古怪的大魔法师的杰作,即便是遭遇了突如其来的不幸也能逃脱,只是现在还无法确定他的具体位置,他如果真的如我所料的顺利的活下来——这种可能性非常大,那么他又怎么才能安全的回来呢?是的,怎么才能安全的回来呢?怎么才能……”公爵反复想着同一个问题却没有得到他所希望的答案,只好不甘心的继续想下去,“那么看来就只能全靠他自己了!一个还不到二十岁的男孩,在完全陌生的环境里——而且很可能危机四伏,啊——多么可怕啊,就像一只幼小的动物突然离开了父母的视线,他甚至连什么是危险都还搞不清楚呢,或许如果他不是我的儿子倒是会更安全些,如果他真的被什么人盯上了那可就——”公爵皱了皱眉没有再想下去,一双浓眉下的眼睛痛苦的闭上,整张脸都显得皱巴巴的,但是很快,他好像突然下定了决心,眼睛猛然大大的睁开,笔直的看向前方的黑暗,嘴角重重的翘起来,有些恼怒的、无可奈何的哼了一声,接着想下去,“还有,我该怎么向家里人说呢?!孩子的母亲——”公爵眼前浮现出妻子娇小的身影,脸上又露出痛苦的表情,像喝下了一副苦不堪言的中药,眼睛又紧紧的闭上,“恐怕无论如何也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就在今天,她还对我说起尼古拉斯,说自己的儿子就要回来了,快乐的伸出纤细洁白的小手数着日子呢,她是多么爱尼古拉斯啊,他一直都是她的骄傲,她能承受这样的结果吗?还有海伦,她也一直都对尼古拉斯非常关心,有时简直就像他的半个母亲……”

    “另一件非常棘手的事情是,货物无法交接,损失是非常巨大的而且看来已经不可避免,虽然货物经过了保险并且支付了高昂的保费,但是如果找不到失事的船只,保险公司是不会同意在短时间内支付赔偿的,他们肯定会想尽办法拖延,而且一定幻想着最好永远也找不到那条船,还有银行和供货商,一旦知道了消息也许明天就会找上门来。”公爵想象着大批的人堵在门口,举着标语喊着口号要债的情景以及亲人们惊恐的躲在房间里痛哭流涕的样子,“如果贷款到期,银行一定不会愿意再把钱借给我了,家里的其他生意因此会受到影响,后果也许是灾难性的,要还上那么一大笔钱,变卖田产和生意已经不可避免,那些人会给一个什么样的价格呢?”公爵痛苦的盘算着哪些产业可以出售以及大致的价格,包括田产和经营的公司业务,就在得到消息之前,他还骄傲的认为自己的家族是商场中的上层建筑,是处在食物链上方的生物,但是现在他觉得自己像一只等待死亡的老迈的狮子,一群贪婪的狼和秃鹫把他围在中间,兴奋的看着他,跃跃欲试的等待着分食他的肉,还有他的亲人、他的妻子和儿女们也都奄奄一息的躺在他的身边,“这简直是一场屠杀!比战争还要残酷。”公爵心惊肉跳的想着,当恐惧和担心越来越沉重的时候,另外一种有力的声音也出现了,“不仅仅为了我自己,为了我所有的亲人,为了这个家,我决不能倒下!”他重重的呼了口气,气流在鼻腔中发出急速的响声,像风在建筑物之间穿行,他坚决果断的看向前方,眼神中还隐隐的带着一股子愤怒的、凶狠的杀气,好像很多敌人就隐藏在面前的空空如也的黑暗的背后。

    为了不引起人们的注意,公爵照例在晚上十点钟之前回到卧室,他主动而亲切的吻了吻妻子的额头,但是他那不自然的表情依旧引来了妻子怀疑的目光,他匆匆忙忙的熄灭了卧室里的灯,一面想着心事,一面心不在焉的和妻子说着琐碎的家事。公爵夫人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但是丈夫没有主动告诉他,她也不愿意去问,那样只会让公爵感到为难并且加重他的烦恼。

    第二天一早,公爵就让律师拿着那份金额巨大的货运合同来家里见他,双方就合同的全部细节都进行了全面的讨论,律师详细回答了雇主提出的各种非常非常细致的问题,公爵一边听律师的介绍一边记笔记,在谈到赔偿事宜的时候,他的脸上一直都挂着轻蔑的微笑,直到午饭之前律师才离开。下午,聘用的会计师也来了,公爵了解了一下家里各项业务的财务情况,然后又给会计师安排了一些不同寻常的工作,并且要求会计师每天都给他报送一份报表。晚上,公爵又是在自己的书房度过的一直到十点钟。下一个早晨,负责威克公爵家各项经营业务的管家(管家下面还有管事,负责不同类型的事项)来到他的书房,公爵出人意料的向他宣布自己想要出售一部分看起来还不错的业务,理由是希望把经营集中到几个有限的传统业务上来,虽然管家一再保证那些要出售的业务用不了多久就可以越来越大越来越好但是公爵依然固执的坚持自己的想法并且要求他立刻去联系买主,而且只要价钱合适就可以出售。管家摇头叹息,沮丧的走出公爵的书房,他的不佳情绪并不是因为雇主要出售有前途的的业务,而是因为他那可观的看不见的收入要减少一部分了,所以他看好的一处田产可能不得不因此再等等了。下午,公爵有去找了一位著名报社的社长。

    又过了两天,公爵将妻子和海伦、娜塔莉丝两个已经成年和即将成年的女儿召集到二层最僻静的那间专门用来宣布重大事项的小客厅,然后关上房门。小客厅平时都关着门,除了打扫卫生不允许孩子和下人随便进出。无论在任何时候,这个家庭的成员在进入这个房间时,表情都非常严肃,为了尽可能不发出声音,连走路和开关门的动作都变得郑重而缓慢,每个走进房间的人都知道发生了重大事件,而且多半不是好事。海伦走进房间的时候,公爵夫人已经坐在沙发上,公爵则站在沙发对面三、四米远的地方,海伦表情凝重的看了看父母,他们也看了看她,母亲惊讶的眼神告诉海伦,显然她也不知道公爵要告诉他们什么,这就使加重了长女的担心。当看到海伦的时候,公爵的表情更加坚定了,他有意杨了扬宽大的下巴,好像在表示自己不会被任何困难吓倒,大女儿海伦则对着父亲微微点了下头,表示她能理解自己父亲的感情并且也站在他一边、支持他,然后坐在靠近父亲的椅子上。海伦已经二十四岁了,是家中最大的孩子,但是还没有定亲,皮肤像滴水的珍珠一样光滑润泽,淡淡的眉毛下有一双略显细长的眼睛,浅灰色的瞳仁非常迷人,和尼古拉斯一样她的头发有着明显的自来卷儿,因此留着很精神的短发,说话时露出一口漂亮的细密的牙齿。二女儿娜塔莉丝跟在姐姐身后走进房间,只有十六岁的姑娘惊慌的看着房间里的人,她似乎还不完全理解自己被叫到这里来的意义。娜塔莉丝还是一个少女,手臂也好、小腿也好都显得纤细小巧,好像都是空心的没有什么重量,她的脸型长长的但很饱满,像立起来的桃核,很像她的母亲,但是有着一双类似父亲的大眼睛,总是新奇的、善意的、有时还带着几分惊慌的看着其他人,像一只可爱的小兔子。

    “娜塔莉丝,关上门。”公爵和蔼的对二女儿说,表情也变得温柔了,好像在对一个还不太懂事的小孩说话。娜塔莉丝急忙转过身匆匆忙忙的关门,然后低着头走到母亲身边坐在沙发的另一端。

    “布洛卡和莉莉丝在哪儿?”公爵看向大女儿。

    “在楼下的客厅里。”

    “需要我把他们叫上来吗?”娜塔莉亚瞪大眼睛看着父亲大声说,她并没有理解公爵说话的意思。

    “不,不用了,当然不用,亲爱的娜塔莉亚。”公爵表情僵硬的对着娜塔莉亚微微笑了一下,好像在安慰有些慌张的、还没有完全成人的二女儿。

    当看到家里人都坐好并且都在郑重其事的看着自己的时候,公爵艰难的清了清嗓子,准备开始自己的发言,他一张嘴,装出来的镇定立刻就不见了,脸上就又出现了痛苦的表情,面部的肌肉连同眼睛都一同垂下来,因为有点激动脸的颜色也变得深了:“有一件非常——非常让人无法想象的、可怕的事情——不过事情还没有发生——发展到最坏的情况,”他说的有些结结巴巴的,甚至前言不搭后语,最后终于鼓起勇气一口气说下去,“也就是说,很可能尼古拉斯还是安全的——关于这一点我几乎可以向你们保证,虽然那艘船十有八九已经不存在了,但是好在我们的儿子、你们的弟弟和哥哥还很安全。”公爵把面向妻子那张痛苦的脸转向两个女儿,觉得自己是在没法面对自己的妻子,他有意露出轻松活泼一些的表情,但是却让人看到了一个难看的苦笑的样子。

    公爵向大家宣布了尼卡失踪的消息,尽管公爵隐瞒了很多可怕的猜测,尽管他一再强调并没有证据表明家里的长子已经不在人世,但是谁都能从他沮丧的表情、脸上突然多出的皱纹和那双无神的眼睛以及有气无力的话语中听出他是多么的痛苦,勉强挤出的微笑显得异常尴尬和别扭,使他的脸变得非常丑陋、可怕。

    “爸爸,您是说弟弟还活着,是吗?就是说尼古拉斯他还活着!活着!”海伦站起身,盯着自己的父亲问,她希望得到肯定的答复并且让房间里的每个人都平静下来。

    “是的,是的,他一定还活着,他临走的时候我给了他一件非比寻常的魔法项链——你妈妈也知道,可以保证他的安全,虽然现在我们还无法联系到他,但是我想他一定还活着。”一提起那条魔法项链,公爵就像看到了最后的希望,眼睛里又闪烁着光芒。

    听了公爵的话,公爵夫人的脸色变得越来越惨白,她挺直身体,瞪大眼睛惊恐的看着丈夫,伸出柔软白皙的右手,五指微微张开遮住大张着的嘴,重重的吸了一口气同时发出轻微的“啊——”声,那是气流在口中急速通过发出的响声,而且好像再也无力吐出来了,她现在已经没有能力说出一个字了。因为嘴张开的缘故,公爵夫人脸部被拉得很长,颧骨明显的暴露出来,好像要从皮肉下面顶出来一样,两颊被拉得直直的,整个脸的下半部完全成了一个倒三角形,她的头部颤抖着向上仰起,面无血色,嘴唇激烈的打着哆嗦,似乎已经无法呼吸,身体剧烈的震动着,胸部一起一伏,像个心脏病突然发作的患者,所有的人都惊讶的看着她不知如何是好。突然间公爵夫人如落叶般向后倒去,昏倒在沙发上,小巧的左手无力的垂到地面,精美的丝绸手绢无声的飘落在地上,然后身体在沙发轻轻一翻滑落在地毯上,雪白的裙子被杂乱的压在身下,像一滩洒在地上的牛奶。

    威克公爵高大的身躯像受惊的野兽一样冲向妻子,一只白色雕刻着罗马花纹的的实木椅子被无情的撞翻在一边,它丝毫没有影响到公爵跑动的连贯性,公爵恨不得把它摔个粉碎,他把娇小的妻子抱在怀里,发出了一声短暂的难以忍受的吼叫,头垂在妻子扬起的下巴上,想要哭却强忍着没有发出声音,他抱着妻子坐在沙发上。大公爵小姐尖叫着跑过去搀扶母亲,险些被跑动中弄乱的裙摆绊倒,她跌跌撞撞的冲到母亲身边。二公爵小姐在慌乱中递上一杯水小心的送到公爵夫人嘴边。三个人一直等到那个可怜的女人慢慢醒过来,两个女儿一起将身材矮小的公爵夫人扶起来送回卧室,公爵双手捂着脸,长叹一声,神情失落的跟在后面,走廊里传出混乱的脚步声和公爵夫人的痛哭声,大滴大滴的眼泪顺着鼻翼和脸颊流下,当她扬起脸的时候,又顺着眼角和耳边流到脖子上,海伦取出手绢不停的为公爵夫人擦眼泪,可是女人悲痛的哭声总是让人心碎,让人无法安宁。尼卡的弟弟布洛卡和最小的妹妹莉莉娅被留在一层的大客厅里,他们玩的正高兴,却被楼上突然传来的不同寻常的声响惊呆了,一脸惊愕的看向上方,好像天花板马上就要掉下来似的,短暂的沉寂之后,莉莉娅突然尖声大哭起来,十四岁的布洛卡急忙走过去安慰她,摸着她的头,把自己最喜欢的一个翡翠护身符借给她玩,然后把她送回房间并且一直陪伴着她直到姐姐娜塔莉亚回来(娜塔莉亚和莉莉丝住同一个房间)。

    晚上,海伦搬到了父母隔壁的房间,隐隐能听到母亲的抽泣声。公爵夫人坐在床上,上半身靠在立在床头的靠枕上,一夜都在流眼泪,她一会儿想象着她的那个活泼的尼古拉斯也许再也回不来了(她觉得着非常有可能),一会儿又想象着他一个人在陌生的地方穿的像街头的乞丐一样、饿着肚子流浪,或许还被人欺负追打,她的眼泪就再也控制不住了,她一会儿擦眼泪一会儿揩鼻涕,床头柜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手绢,偶尔她也会抱着乐观的态度想象着儿子也许遇到了善良的好人,但是想着想着她就又悲观起来。公爵好像一下子老了十几岁,他在心里一遍又一遍的安慰自己,当能够说服自己的时候他就把差不多同样的话说给妻子听,这样反反复复的,他安慰自己也安慰妻子整整一个晚上,他把妻子的头靠在自己的肩膀上,抚摸妻子的头发和消瘦苍白的脸,那张娇小的脸因为不停的哭泣好像突然多出了很多皱纹变得干涩,公爵听妻子诉说心中的担忧和对尼古拉斯儿时的回忆绝不打断她,公爵夫人好像突然间对很久以前的事情记忆的特别清楚,公爵有时会把痛哭流涕的妻子搂在怀里,过一会儿再把妻子扶起来给她拿手绢。直到天亮的时候,公爵夫人才勉强睡着了。

    第二天,公爵宣布公爵夫人身体不适,由海伦接替公爵夫人来管理家里的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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