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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笔楼 > 角落里的天空 > 第九章 弱者的宣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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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问:我是一个勇敢的人吗?面对何种境地都一如既往勇往直前,绝不退缩,敢于面对淋漓的鲜血也敢直视惨淡的人生?

    答:并不是,我懦弱自卑胆小如鼠,在学校期间我与所有人都不交好不结怨,我远离冲突,远离纷争,我害怕折磨畏惧伤痛,直面鲜血会让我瑟瑟发抖的像一只下水道里的耗子,身处险境会让我动弹不得步履难行,那些侮辱我打骂我的人,我一笑置之,我很清楚自己身强力壮,我完全可以让他们畏惧而不是成为欺凌的工具。

    可是我没有。

    在我六岁那一年,我和邻居小孩亲眼看见了邻村的村民械斗,我们挤着躲在一片草垛后面,彼时凉风吹彻孩童衣襟,我亲眼看见常坐在邻村村口,对任何人都温和慈祥的伯伯愤怒举起锨铲砍掉对方的大半脸皮,鲜血肆意挥洒在每一寸土地,丢掉半块脸皮的年轻人在穹顶下哀嚎不已,他摸着自己残缺不全的面容,在草地上蜷缩抽搐作一团,像一只被砍掉了头部的蛇那样疯狂扭曲,他癔症般的竭力嘶喊,裸露的肉块与神经粘连在一起,挂在下颌的眼球摇摆不定,浓稠血液流淌过的土地都变成恐怖的红黑色,血腥的味道则从谷场一直飘散到草垛,飘散到我年幼无知的心灵里,它在我的心里留下了无法磨灭的恐惧印记,那是一种光是提起就能让人胆战心惊浑身颤抖的感觉,在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重复的做着这样一个血肉模糊的噩梦,我时常在半夜里惊惧的醒来,冷汗从额角一直流淌到胸口,梦里的残肢依稀可见,那张碎裂的脸不停地在我脑海里撕心裂肺的呼喊着深入骨髓的痛楚。

    此后每当看着别人斗殴打架,我都会不由自主的想到那些粉碎的肉块和弥漫在空气里令人作呕的残忍气息,我开始变得手脚冰凉,浑身上下有种麻木的感觉,那些梦中的恐惧摧残啃噬我渺小的勇气,我开始变得畏首畏尾,甚至连一个朋友都交不到。

    这种恐惧一直持续到我上大学才有所收敛,我开始加入推理社,我在人们的臆想世界里构造一个个并不存在的凶杀现场,模拟一把把可能存在的染血屠刀,这是我对自己内心恐惧的唯一一次抗争,然而我心底里却很清楚。

    我很胆小,比所有人都要。

    猛地敲下酒瓶的那一刻,恐怖的记忆霎时间被唤醒,眼前脑门血流如注的青年人,门口瞪大眼睛惊叫的服务员,房间里慌乱作一团的众大汉,都像是水墨画里的人物那样若隐似现,于是我开始抑制不住的颤抖,尖锐的触觉,刺耳的听觉,还有,模糊的视觉,我努力地镇定下来,看着手里那支破碎的只剩下半截还沾着血液的玻璃瓶,弥漫在空气里的酒精与血腥味淹没了我,我就快要窒息了。

    我强作镇定又面带微笑,半倚在椅子上衣衫凌乱的汪茜似乎清醒了一点,她挣扎着想走到我面前,几个大汉终于发觉我是单枪匹马了。

    他们强行无视地上哀嚎的青年,对着我冷嘲热讽,可我心里很清楚他们开始害怕了,人多又如何?

    我踉跄着往前走,拉起汪茜,他们终于忍耐不住要动手,眼睛却死死的盯着我手里的半截酒瓶,我挥挥手,竖起手里的酒瓶,你们可以拦着我,你们人很多我绝对打不过,可是我保证一定会第一时间桶向那个冲在最前面的人。

    他们不屑的笑笑,嘲笑我的懦弱,腿分明都在抖了还要装逼。

    是啊,我怕的要死,我比你们每个人都要卑微胆小,我比你们每个人都要害怕受伤畏惧流血,所以我比你们每个人都要了解恐惧本身,所以我知道那种抽象的脊髓麻木感其实是最强的武器。

    我好害怕啊,如果你们都死了该多好,那样我就不会再害怕了。

    冷冽的杀意从我颤抖的躯体里散发至整个房间,血液从玻璃瓶断口处一滴一滴的滴到地上,整个房间寂静的只剩下“嘀嗒”“嘀嗒”的声音,我从他们的眼神里读到了畏惧与彷徨。

    我颤抖着扔掉酒瓶,背起半醉半醒的汪茜转身往外走,楼下几个服务员一脸惶恐的看着一手鲜血的我与背上貌若天仙的汪茜。

    呵呵,多么像那些波澜壮阔的诗篇里描绘的场景啊,浑身沾满鲜血的英雄,踉踉跄跄的走出那条破败不堪的老城区,背上背负着的是绝代芳华妒世红颜,手里握着的是削铁如泥嗜血成性,夕阳下缓缓流淌的暖风从一座座建筑物的间隙里的断断续续的吹过男子的发梢,刹那间衣袂翩飞,青丝飘逸,一曲凄美哀婉的爱情故事又在这幕夕阳的余晖里定格成为永恒。

    可惜我不是那染血的英雄,汪茜也不是那沉睡的美人,我们只是两个屌丝而已,在这个冰冷寒意蠢蠢欲动的薄凉之秋里,我们尽力的倚靠在一起贴紧了身子,妄图留下个一星半点的暖意,好让我们能继续的苟延残喘下去。

    我拦下一辆过路的士,在司机震惊的眼神里上车,甩出一张钱,去我的租房吧,我不知道汪茜住在哪里。

    租房下面就有药房,买点解酒药很方面,汪茜躺在床上一直半醉半醒,偶尔发出两声模糊不清的呓语,偶尔苦着脸小声啜泣,这个女汉子只有到喝醉了才会真真正正的像个女孩子,在肖平面前表现的那么优雅迷人仪态端庄,却不过都是逢场作戏。

    汪茜醒来的时候,我正在给她脑门敷热毛巾,她脸红红的又皱皱的,我想在这种时候是很容易打动女孩子的芳心的,于是我温柔的问她:“怎么了?”

    她睁大眼睛,环视了一眼整个租房,又看了一眼阳台外微暗的天空,撅了撅嘴。

    “房间好臭,你从来都不洗袜子的么?”

    我嘴角就抽了,果然还是那个原汁原味的女屌丝。

    她扯开脑门上的热毛巾,翻身就下床,大喊着饿死了,赶紧开饭,她下楼去买番薯。

    我拉住她,整天吃番薯,恶心死了,对身体也不好,我买好了菜,就等下锅了,今天给你看看本屌的手艺。

    汪茜不屑的哼了一声,然后也摸进厨房,笨手笨脚的帮忙。

    人和人的关系就是这么的莫名其妙,我们谁都没提下午的事情,明明是一件不大不小的事,却让我们两个原本形同陌路的人顿时亲近了许多,好像一切恩怨瞬间都烟消云散了,我们像一对相识多年的好友那样打趣聊天。

    她看上去也不是那么变态了。

    我料定她下午是想和那群小弟做个了断的,毕竟她也怕那群小弟打击报复,却天真的以为真的能杯酒释恩仇,幸亏吃饭的地方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地方,那群小弟不太敢在那个地方对汪茜下手。

    吃完饭,我搬了张椅子坐在阳台上吹风,汪茜则翘着腿剔着牙玩电脑,时不时的惊呼一声说我找到你电脑里的小电影了,麻痹,吓得我心扑通扑通跳,太丢脸了,不过几次三番下来都是在诈我,我也就随她去了,我电脑还是很干净的,不出意外的话。

    我就敲着玻璃问她接下来怎么办,她兴致缺缺说什么怎么办,我说那群壮汉啊,他们今天是被我吓到了,可是却不会就这么放手,七八个大男人被我一个屌丝吓得不能动弹,说出去实在太丢脸了,混混最怕的就是丢脸,于情于理他们都会来找场子,我可拦不住。

    她依然盯着屏幕聚精会神,说那没办法了,她只能勉为其难牺牲小我给他们娱乐了呗,反正八十一晚亏的不多。

    我知道她在调侃我,看她那漫不经心的样子我就知道她已经有办法了,我就很严肃,说那好吧,你这么有奉献精神,我现在就把你送回去吧,我再伸出头让人家开个瓢就当赔罪了。

    她哈哈大笑,语气嘚瑟无比。

    “傻逼,你当人家希得开你瓢啊,放心吧,我给我爸打个电话就完事了。”

    给她爸打个电话?我一下子懵逼了,据林语茵描述,他爸只是个被老婆抛弃的失意中年人而已,有什么能耐能让这帮混混住手?

    她喟叹一声:“我爸在长安街开了家浴城,虽然管不到这里的混混,但打个招呼还是可以的。”

    我在心里震颤不已,暗骂自己傻逼,她跟林语茵家是世交,还住在二炮台,家里果断也是有钱的,却没想到居然在长安街开浴城,长安街我知道的,出了名的混混街,在那开浴城也不是光有钱就能行的,还得有人脉

    我悲痛欲绝欲哭无泪,原本以为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同病相怜的臭屌丝,却没想到人家原来是拼着屌丝皮的白富美,还是个牛逼哄哄的黑道公主,骗的我这傻吊一愣一愣的。

    我坐在床边对着长风暗自流泪,她没心没肺的玩着游戏,一双纤手在键盘上一阵噼里啪啦,大呼过瘾,一条长腿翘到椅子上,伸出手去抠脚,女屌无疑啊,为什么这样一个神经病会是白富美呢?毁三观啊!

    我静静思考,她忽的一声河东狮吼,然后仰天长啸:“哈哈,终于找到啦,小电影我来了!”

    我轻声笑:“还装,装的很逼真啊。”

    她瞟了我一眼,张口便道:“人妻XXX.AVI。”

    我勒个去,还真尼玛被她找到了,这下子尴尬了,她眯着眸子笑笑,立马打开,岛国女星婉转莺啼瞬间响彻整个房间,我猛扑过去,楼道里传来我哀嚎的声音。

    “尼玛,你把音量关低点看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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